帝圖藝術拍賣會Artemperor Auction

鏡框 設色 紙本, 100.5x52cm

短褐當門饑看天，狂奴故態固依然，平生自詡貧非病，一帽何妨戴十年。六十六年八月寫此并拈小詩自解，博汝德吾兄一笑。弟爰。

丁巳，張爰私印，大千，己亥己巳戊寅辛酉。

北美私人舊藏大風堂

在中國文人畫的傳統裡，「自畫像」從來不只關乎形貌的肖似；它是一面心鏡，是畫家在生命特定時刻，與自我靈魂的對話。而大千的自畫像，更是極富個人思想特質，其曾有言「眼中恨少奇男子，腕底偏多美婦人」，因而大千人物畫像多女性美人，而筆下入畫最多的「奇男子」，也就唯有蘇東坡與大千先生本人了。

展觀此作，畫中大千以精神自況，著一襲傳統寬大袍服，雙手自然下垂兩側，然雙目有神，昂首凝望向遠方天邊。筆法是純然的大千本色，以簡練遒勁的線條勾寫面容，鬚髮飛動，其神情眉宇間既有閱盡千帆的蒼茫，亦有一股淡然塵俗的疏狂之氣，為大千晚年最真實的精神側影。

畫上題詩：「短褐當門饑看天，狂奴故態固依然。平生自詡貧非病，一帽何妨戴十年。」詩畫合一，表露出畫家晚年的自我認知與處世哲學。「狂奴故態」，典出嚴光與漢光武帝的故事，是對自身不拘禮法、桀驁不馴本性的坦然自承。「貧非病」則化用《史記》原憲之典，宣示精神的富足遠勝於物質的困頓。而「一帽戴十年」的意象，更是將這份安貧樂道、我行我素的頑強意志，刻畫得入木三分。這不是對現實窘迫的抱怨，而是對內心秩序堅不可摧的宣言。此作上款「汝德吾兄一笑」，贈予多年知交羊汝德先生，更顯其袒露心跡的至誠。

這幅自畫像創作於1977年，時年張大千79歲。此時的他，早已名滿天下。然而，在這幅私密的自贈友人畫像中，大千澈底褪去了所有華彩與聲名，回歸到最本質的「人」。有血有肉的大千躍然眼前，他是一位有風骨、有困頓、有驕傲、亦有自嘲的文人。他是豪邁的友人，也是孤高的隱士；是開宗立派的巨匠，也是安貧樂道的「老狂」。

尤其值得玩味的是，畫中鈐有「丁巳」年印及「己亥已己戊寅辛酉」這方獨特的八字干支印。後者被認為隱含大千對自身命運的某種玄學觀照，在「狂奴故態」的自我戲謔之下，或許還潛藏著一份對天命與時運的深邃靜思。大千此作書寫胸中之意氣，不僅是藝術品，亦可說是一份極其珍貴的、關於晚年內心世界的第一手文獻。